屋子裏面已經被白光照得睜不開眼睛，仆婦們尖叫著爭先沖出門去。很快，聞聲趕來的二姨娘和葉老爺出現在口，他們應該是聽到了我是處子之身的消息，那麽說我是清白的？布須歸也是清白的？葉木白也是清白的？或者所有人都是清白的？

我的孩子是哪裏來的？

我慢慢站直身，抱著肚子這個發光的大球，向前走了一步，二姨娘驚懼地後退一步，鉆到了葉家老爺的身後。

“別，別過來！”

“現在沒有我的事了吧？布某回船上住了，瓜田裏下之嫌，看來是要避諱的好。”布須歸也不看我，說完大步就離開了。我看到人群後面的葉木白，他的臉色比我身上的白光還要白，一直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盯著我看。

“天一亮快把她送走。我們葉家不殺生。”葉老爺子留下一句話，就匆匆逃開了。

我被扔在那裏，正猶豫要不要回到自己的房裏，突然又有兩個仆人去而覆返，走到門前快速把門一合，落了鎖。等我撲到門前，不管我怎麽撼動，門都打不開了。

葉老爺子說不殺生，就是不殺我的意思，把我送走，要送去哪呢？我的心底一陣一陣的忐忑，坐立不安，腹中的白光總算收了回去。我坐回到床上，睡覺吧，有力氣才能做事，明天還不知道要應對什麽呢。

迷迷糊糊我剛合上眼睛，就覺得身邊有人，睜開眼睛時，星星正坐在我的身邊，這次他沒有看我，眼睛直直看向前面。經歷這麽多，我已經不怕了，對他的恐懼完全消失，只是看了看他，翻個身，又進入了夢鄉。

葉老爺子說的送走，就是把我遣返回娘家，我又被送回到漁村。馬車夫把我趕下車，就逃也似地不見了。我站在熟悉的破木屋外，不知要不要進去。

“誰在門口？”問話的是羅氏，她們還住在這裏。聽到熟悉的聲音，我眼圈一紅，這也算我的家人。

“你是，藏珠？”羅氏先是一驚，隨後一喜，再向我的身後看又是一楞，臉上冷淡下來。

“你怎麽回來了？不是在葉家做少奶奶？好好的回這破家做什麽？”羅氏陰陽怪氣地說道。

“葉家不要我了。”我說得很淡定，這是事實，先從這裏開始面對好了。

“不要你了！咦，你這肚子怎麽回事？你都懷孕了，葉家不要你？是不是你懷了別人的野種？”羅氏果然聰明， 馬上就分析出八九不離十。

我沒有什麽可反駁的，畢竟我也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，只是覺得有些累，想回到我的破木屋躺上一會兒。

“你站住！誰讓你進去的，你有什麽臉回這個家？搶了自己妹妹的夫君，又被趕回娘家，你怎麽不死在外面！”羅氏的話像一把把利箭狠狠刺過來，我只是不語，一步一步向裏面走，我要回家。

突然頭上一緊，羅氏把我摔在地上，看來在葉家的幾個月，已經把我的戰鬥力減弱了，我穿著繡鞋的腳已經不會在沙地上站穩。

我躺在地上，碩大的肚子向上，看上去觸目驚心，羅氏倒吸了一口冷氣，一時還有點慌。

趁著這個工夫，我吃力地撐著坐起身，把繡花鞋脫下來，赤腳站在沙灘上，腳趾間馬上被細沙灌滿，我站得穩穩的，用力向前一撲。

羅氏想不到我要反擊，仰面倒在地上，我騎上去就是兩個耳光，打得她眼冒金星，一時連話都說不出來了。我閉著眼睛一陣捶打，直到我的手被人拉開，我還不想放手，那只手臂很有力，我搖晃著站起身，這才看到身邊的葉木白。

“你來幹什麽？看我的笑話？”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流出來。

“我帶你走，你先住在外面，我不管你是不是妖，生下孩子，以後我們還會在一起的。”葉木白輕聲說道。

“你們葉家做的好事，這是怎麽作踐人呢？想娶就娶，想送回來就送回來，我跟你拼了！”羅氏突然發現葉木白，呆了呆，見他對我細語柔聲，不像是厭惡的樣子，突然猜到了幾分，馬上換了一副嘴臉，做出給我撐腰的娘家人的模樣。

“你滾開，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兒。”葉木白看也不看羅氏，挽著我的手臂向外走。

“我不跟你走！你既然不信我，就一直不信我好了。”我賭氣以把手抽出來，恨恨地說道。

“這裏容不得你，你不跟我走去哪？”葉木白無奈地說。

“我就是餓死也不回葉家了，我跟你沒有關系。”我甩開他的手，大步向木屋走去。

“藏珠！”葉木白還想追，被羅氏攔了下來。

“葉少爺，我們家女兒的性格我了解，現在這麽你是帶不走她的，這樣吧，我好好照顧她，您先安心回去，隔三差五來看看，說不定就回心轉意了。”羅氏又找到了機會，好言勸道。

葉木白見說不動我，又瞧著羅氏的嘴臉厭惡，只能轉身要走，只兩步又不放心，折回來掏出錢袋遞於羅氏，說道：“拿去給藏珠做些湯水補補，如果發現你們虧待了她，我會怎麽樣做，你知道。”

我用頭抵著門，聽著葉木白的馬車遠走，心裏一陣陣的難受。

他對我是真心的，可惜 ，我的心底再沒他的位置了。這就是悲哀。

小屋經了一個夏天，又多了幾串鹹魚幹，想來是眠眠操了我的職業在養家。我的心裏又是一陣內疚，如果當初我不搶了她的位置，說不定她在葉府好好的做少奶奶呢，何必生出現在這麽多的事？

羅氏拿了葉木白的錢，總算還有良心，端了一碗魚湯過來，放在門口就走了。我已經餓了，把碗端進來，放到嘴邊就聞到一股腥臭，其實我們原來吃的就是這種東西，只是過了幾個月錦衣玉食的生活，我不習慣罷了。

我屏著呼吸把魚湯喝下一口，一陣惡心湧上來，差點吐出來，我急忙把碗放出門外，扶著墻壁回到屋中坐下來。

四下打量，屋子四處漏風，晚上不會好過了。我把舊褥子找出來，上面長滿了綠毛，這是夏天沒有晾曬的結果，沒辦法，只能將就一下了。

我把被子卷在身上，聽著遠處傳來的海浪聲，半夢半醒，一會似乎還在大船上跟布須歸共舞，一會又似在葉家賞花。等到被冷風吹醒時才發現，月上中天，原來一切都是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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